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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在广东蕉岭山区。上世纪九十年代前,山上长的大部分都是松树,松涛阵阵,蔚为壮观。

松树分泌出的汁液即松香,金黄浓香,色如琥珀,是一种珍贵的工业原料。每年割松香都是村里家家户户的主要农业劳动,也是当时的主要收入来源。

春节过后没多久,就有外乡人开着拖拉机,载着毛竹来村里兜售了。乡民将其锯成一节节的竹筒,用火钻在顶端钻洞后,以麻绳串起来,两头各串四五十个,一担大概七八十个竹筒。再把较小的竹子劈成两半,截成四五厘米长、一头削尖的“卷子”,放在挎包里备用。

农历二月,草长莺飞,布谷声声。上山的农民,挑着沉重的竹筒,背着沉重的挎包,扛着锄头、斧子、镰刀。他们沿着崎岖的山路,翻山越岭,来到松林深处,为割松香做前期准备。先把每一棵适合的松树铲掉粗厚的外壳,露出红色的内皮,然后依着树干的曲直,用割刀拉下两道深深的“油路”,再在顶端两侧割开两道“倒八字”的“油路”,再将“卷子”钉在两道直油路的下端,“卷子”下钉钉子,挂上竹筒。这样,割开了的松树渗出清亮的油汁,会沿着两道倒八字的油路,汇聚到直油路里,通过“卷子”,流进竹筒里。

有些采割多年的松树,可采割部分已经离地面很高了,这就需要搭“架子”。先砍来一棵丫杈,把它靠在松树上。再砍两根长长的木头,分别交叉斜插入丫杈里,固定在松树干上,人顺着木头爬到丫杈顶端,站在半空中采割。

阳春三月,天气转暖,就可以正式“割松香”了。天还没亮,主妇们已在厨房里忙碌着,为上山割松香的家人准备早餐和外带的午饭。狼吞虎咽吃过早饭,大家便用木棍套上割刀,身穿粗衣,蹬着“解放鞋”,冒着弥漫的晨雾,呼吸着香甜清冽的空气,上山“割松香”了。

那时各个山头,阵阵松涛下,不时会有响亮的“哟嗬”声和悠扬悦耳的客家山歌传来,此起彼伏。“哟嗬”是山民们打招呼的方式。一声悠长的“哟嗬”过后,若有人回应,隔着远远的两个山头,两个人便可以大声交谈了。“你还剩几棵树没割啊?今天出的油多不多啊?”……

割松香,是艰辛的劳动,特别是要上“架子”采割时,更危险。山林浓雾弥漫,“架子”上的木头很湿滑。有一次,我在“架子”上不小心失足,摔到树下,差点被尖尖的丫杈给划破肚皮……

每隔十多天,是收获的时节,也是最辛苦的时候。大家将一个个装满松脂的竹筒,用“油刀”刮出来,装到木桶里,再将一担又一担一百多斤沉重的木桶,小心翼翼挑出崎岖的山路,挑到大路上,装上拖拉机,拉到几十公里外的收购点出售。卖完松香回到家,一家人围坐,吃着香喷喷的“加餐菜”,笑逐颜开数着红彤彤的“票子”,那才是一家人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刻。

而今,家乡的松树基本上砍光了,再也没有辛勤的采脂人了!再也没有一声又一声的悠扬“哟嗬”声了!再也没有人愿意听我用孤独苍凉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古老的山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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