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还在不确定第二波疫情是否会到来,何时会到来的人们已经开始面对另一个焦虑——今春甲流在不少地区强势爆发。就像年前人们抢断退烧药,保健药,甚至抢断蒙脱石一样,如今甲流特效药奥司他韦又登上热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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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在去年12月之前,在很多人的认知中,是分不太清感冒,普通流感,甲流之间的区别的,更别说从“新冠等于大号流感”——“新冠不如流感”——“新冠等于感冒”的路径认知下,很多人连新冠都不当回事,更别说对流感会有什么重视了。然而,在几年前流感曾经真实的引发了一场中产群体焦虑危机。
互联网时代,焦虑与金鱼般的记忆力共存
2018年2月,一篇题为《流感下的北京中年》的两万多字长文刷爆全网,作者是一位生活在北京的中年男子,文章详细纪录了其岳父从患流感到求医到最后去世的全过程。
这篇文章之所以当时刷爆网络,主要是因为引起了广泛共情,尤其精准戳中城市中产家庭的”痛点 “。该文作者本人属于北京中产家庭,由于其岳父在串流感十余天后入住ICU,随后又使用ECMO,开销巨大,原文中说到:
“ICU的治疗费用大概是8000到20000元每天。插管后ICU的费用直线上升。人工肺开机费6万,随后每天2万起。我们估算了下,家里所有的理财(还好没有买30天以上期限的产品)、股票卖掉,再加上岳父岳母留下来养老的钱,理想情况下能撑30-40天。
夫人沉默良久说,先卖东北的房子吧。但是老家房子短期卖不掉,卖掉也就撑十几天。如果要在ICU呆很长时间,只能卖掉北京的房子。ICU住50天就是极限,再不好就没钱了。以后女儿、夫人、岳母和自己扛不住任何冲击,再生病,ICU的门都进不去。”
在进入ICU半个月后,作者岳父过世,此时这个家庭已经支出了巨大开销。这也是该文引起中产阶层广泛共情的原因。比如很多衍生文章纷纷以《一场感冒值两套房》,《年入百万扛不过”感冒“一击》,《中产阶级不堪一击》等等类似的标题进行焦虑营销。
另外,这篇文章也引发了如"人类科技发展到今天为什么还治不了感冒”,以及“流感不是感冒,每年会死多少人”等等相关的讨论。当时很多人确实第一次意识到感冒和流感是两种完全不同性质的东西。该文作者也在文中提到了这些问题,进行了一些科普。
2018年春节前后,正是我国甲型流感高发期。当时因为这篇文章,很多人陷入到了一种“流感恐惧”当中。毕竟,很多人看到流感致死的比例数字,可能不会有什么直观感觉,但告诉你流感重症可能要花几十上百万还不一定能治好,这就足够要人命,尤其在我国,不给老人治病是绝对违背公序良俗的。趁着这股焦虑风潮,各种保险和理财业务也乘机进行收割。
不过,流感毕竟是季节性的,在18年三月后,这波流感高峰就已过去,渐渐的大家也将“流感恐惧”逐渐淡忘。
直到2020年初,一种后来被不少人称为“大号流感”的病毒开始在全球范围内肆虐,人们就彻底忘了就在不久之前被流感支配的焦虑和恐惧。
新冠疫情三年之后,之所以现在甲流的流行又会引发这样的恐慌,一是同样可能引起的发烧症状会让人怀疑第二波疫情是否已经开始,另外,在之前大部分人在短时间都尝过发烧滋味后,对流感这个名词的态度多少都会变得不同,更不用说研究领域一直都有新冠阳康的人群免疫力会有不同程度的降低,更容易感染其他病毒的说法。
既轻视新冠,也轻视流感
我们先回忆一下流感在一定概率上能把一个北京中产家庭折腾成什么样。在《流感下的北京中年》一文中,作者开头部分就强调了”不隔离流感家人,你就是在害孩子“
另外,文中对老年人固执生活习惯导致感染流感的描述也引发了很多讨论。当时有网友评价:比流感更可怕的,是无法被说服的父母。然而,实际上日常疏忽大意导致感冒的远不止有老年人群体。
在去年12月以前,无论你对新冠有怎样的认知,相信绝大部分正常人在去年12月以后都会认识到,不管是感冒,流感还是甲流,破坏性与新冠都是远不能相提的。只不过在以前,老人和孩子的健康都是家庭焦虑的重点,就如北流感下的北京中年一样,然而新冠的大流行最终为很多人打开了思路——如果你家不幸摊上了,有可能你以后就不用焦虑老人问题了,还不用像以前一样受到指责和良心的煎熬,因为有一大帮喊着“老孩侠”的人会告诉你这都是适者生存。
然而,社会达尔文对普通人来说是很难贯彻的。有些人可以不担心老人,但难免要担心孩子,没孩子的人,又要担心自己的身体会不会真的被多轮感染,或者因为免疫力下降被其他病毒折腾的不堪重复。
这就造成了一种奇怪现象,一方面在当下,很多人嘴上认为新冠已经过去不需再烦恼,另一方面比新冠破坏力弱很多的甲流就能让阳康人群们提心吊胆。
阳康之后,风险不止流感
当然,流感并非是人畜无害的东西,在新冠出现之前,它一直是最麻烦的呼吸道传染病。但是现阶段的情况恐怕是,与其说要担心流感本身,不如说更要担心的是流感和新冠尤其是新冠后遗症的协同作用。新冠后遗症本身的情况已经让人很不愉快了,相信这一点,很多人都已经有了切身体会。而再加上流感这个呼吸道感染,情况只怕是很不乐观。
新冠后遗症会影响呼吸系统功能,还会影响免疫系统运行,这对于流感来说,都是典型的高危因素,都会明显提高流感的严重程度。对于年轻人来说,这可能意味着更严重的呼吸道症状,对于老年人来说,这可能意味着更高的重症风险。更令人无奈的是,而类似可能导致1+1>2的问题,在未来恐怕不止甲流一个。
很明显,每天的生活之中都有类似甲流这样的问题在提示我们,我们确实需要一些针对新冠后遗症的诊治方案,但是遗憾的是,目前为止这方面的技术进步相对有限,而目前能用来治疗后遗症的方法十分有限。如果以悲观的角度去估计,即使未来某天,新冠的流行因为技术的进步而明显减小了,新冠后遗症的问题依然可能会对人类社会造成持续数十年的影响。现在看来,这可能不是单纯的悲观。
笔者确实看到了很多朋友抱怨,说医学界对于新冠后遗症的研究真的很慢,远不如对于新冠本身的研究,觉得这是没有重视这个问题。不可否认的是,新冠后遗症的研究确实受到了一些科学之外的影响,但是从科学研究的角度来说,新冠后遗症的研究,是十分困难的,并且和对于新冠本身的研究,是不一样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新冠后遗症的相关研究,注定速度不会很快。虽然笔者才疏学浅,但是还是想尝试为大家解释一下这二者之间一些基本的区别,权作为抛砖引玉,也希望大家能对于这方面问题的复杂性有所认识。
首先,虽然我们总说是新冠后遗症,但是严格来说,新冠后遗症的机制,我们还并不清楚。这里的不清楚,并不是完全不知道,而是涉及到多种因素,并且每种都有一定程度的证据,并且各不相同。单是笔者所知道的常见的原因就包括,少量病毒残余说,病毒导致自身免疫问题说,微血块说,免疫细胞耗竭说,皮质轴受感染说,eb病毒再激活说,病毒导致机体老化说,慢性炎症说,能量代谢受干扰说,实际上研究的不同原因数量,远超笔者所说的这几种。并且这些研究都是理论和研究都有的,这些理论相互关联,但是在某些方面,又有所矛盾。这样复杂的关系,不可能不给研究带来不小的难度。
同时,这样的矛盾对于治疗方案的实践来说,会让情况更加复杂,就比如说,有一些证据可靠度不是很高的数据说明,有新冠后遗症的人,接种了疫苗之中,有很多人的后遗症会缓解,这从理论上是说得通的,因为这有助于帮助清理体内少量的参与病毒;
但是,同时这些数据还说明了,有少部分人,在后新冠后遗症的情况下,接种了疫苗后遗症反而会加剧,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有一部分人的新冠后遗症很可能是自身免疫系统激活的结果,这种情况下加强免疫,症状复杂很多是理所应当的。
那么,我们应该如何确定情况到底属于哪种呢?这种情况,无论是实验还是治疗,都难以展开。而实际的情况恐怕会更加复杂,大多数新冠后遗症患者都有不止一种症状,这些症状原因很可能各不相同,要处理这些东西,是十分复杂的。同时,这种多因素组合的情况决定了我们不太可能用一两个技术,去彻底解决这个复杂问题。
相比之下,新冠本身的研究,反而明了了很多。虽然新冠病毒的突变速度让科学家们喘不上气来,但是这方面研究的方向是明确的,无论是疫苗,抗体药还是小分子药物,思路都是明确的,只要掐住新冠病毒本身问题就好解决,新冠后遗症研究之中的各个问题,单个难度恐怕要低于新冠病毒研究本身,但是组合起来的复杂程度,却会带来很多全新的障碍。很显然,这给基础研究带来了巨大的挑战。
第二个难点在于,实验模型的复杂性。从现在的事实来说,我们都知道,现有的医疗技术不足以治疗新冠后遗症,所以需要全新的药物与治疗方案,这种全新可能是从底层机理都是全新的存在,比如说涉及到线粒体或是机体衰老的药物。而不同于老药新用,这种药物的实验必然会是从细胞和动物层面开始的,从伦理或是科学原理来说,都不可能直接在人体上使用。
如果是研究新冠病毒和相关药物的话,无论是从动物还是细胞层面,都可以反映出来很多意义。但是新冠后遗症的研究就完全不一样了,这明显是涉及到了很多系统的问题,细胞层面能反映的十分有效。至于新冠后遗症,目前还没有很好的动物模型,一来是动物的免疫反应和人体终究是有些区别的,已经有很多研究说明了这一点,同时业界也有人在呼吁,开发更类似人体的新冠动物模型。二来,类似疲劳,思维能力下降这样的后遗症,动物模型很难有效的表达,即使是灵长类动物也是如此。这必然会对研究造成不小的阻碍。
对于部分医学研究来说,一个有效的动物模型,是研究成功的关键,遗憾的是,对于复杂的系统性疾病来说,仍然有很多动物模型远不够完善,这是新冠后遗症研究之中,必然需要克服的问题。
第三个问题在于,临床之中的复杂程度,如果观察一下就可以发现,新冠治疗需要的医务人员,主要是呼吸科,传染科,重症科几个科室。但是新冠后遗症的情况可不是如此,新冠后遗症已知的症状有数十种,几乎包含了人体各个系统,自然需要医院各个科室的多学科协作,这显然是增加了新冠后遗症的治疗难度,跨越多个学科的联合治疗,无疑是现代医学发展之中一个必然趋势。但是在很多领域,这远远不够成熟。
新冠后遗症的种种症状,在人体不同系统之中,症状相互关联,无论是临床治疗还是临床研究,都需要相当复杂的协调才能做得更好,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无论对于能力或是心态都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而即使到了现在,部分临床医生对于新冠所带来的连锁反应,依然缺乏系统性的认识,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问题。
《科学》杂志相关研究文章标注最常见的几个新冠后遗症症状,下同出处
微血栓导致新冠后遗症
体内少量病毒没有被清除导致后遗症
新冠导致了自身免疫的问题,导致了后遗症
同时,不要说是发展中国家,即使是发达国家的医院,很多的多学科协同,这也做的有不到位的情况。目前来看,绝大多数医院的多学科,无论水平如何,基本上是针对较为复杂,较为严重的疾病的。对于新冠后遗症这种,虽然影响生活质量,但是以传统医学标准来说,算不上严重。对于这类疾病,目前的多学科诊疗,显然是差了一些经验的。
第四点,在于康复医学的“定制化”特性。虽然新冠后遗症跨越多个学科,但是针对这类问题,一般来说都要归类于康复医学。如何让身体机能快速恢复无疑是一门复杂的学问,即使清除了体内的某些致病要素,新冠和新冠后遗症带来的机能下降,依然是个需要克服的问题。而如何要进行恢复,则是一门需要进行量体裁衣的学问。
注意饮食,调整生活习惯,通过运动来恢复机能,在合适的情况下使用药物,并且根据情况进行调整。说的轻巧,但是想要执行,需要根据每个人的具体情况制定方案,想要快速恢复,是不可能有一个适合所有人的方案。就像是某些运动员新冠过后依然可以快速恢复,就是因为他们有着整套的团队。而很明显,现代康复医学不可能提供那么多人力物力,给一般患者提供量体裁衣的方案。显然,康复医学需要全新的模式。
最后一个问题在于,新冠后遗症的症状,很多是缺乏量化标准的。有些喜欢胡言乱语的专家,喜欢说什么新冠后遗症都是心理作用。这种话是不负责任,胡说八道,而且过于傲慢的。
但是这也确实说明了一些问题。新冠很多后遗症,比如说疲劳之类的,是主要以体感为主的,这不像是某些可以直接测定的研究那么准确,这会对于研究造成一点难度。确实有些研究试图寻找更加量化的指标,比如说血液中什么物质的浓度之类的,但是目前来看,这些指标都缺乏普适性。
对于这类体感情况,一般来说,研究之中往往会使用量表,让患者自行来表达自己的感受,以达到接近量化的效果。但是如何设计一个量表,并且如何进行实践,是个非常复杂的问题。比如说很多不同方向的研究指出,医生本人的态度,都会影响量表填写的结果。再考虑某些医生至今为止不以为意的态度,笔者觉得,一个能系统性概括新冠后遗症的量表,这是不太容易的。
实际上研究与治疗之中的困难,只会比笔者所说的更多。不过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又该如何面对新冠后遗症问题呢?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大,就连最杰出的专家,也难以给出定论,笔者才疏学浅,自然是解决不了这些问题的。
不过现在的情况是,甲流和新冠后遗症同时出现,目前阶段预防甲流的措施当然很重要,做好药物准备,如果有条件,接种流感疫苗。但是现在流感疫苗的效果绝对算不上理想,新冠后遗症的问题也客观存在,同时,这一波流感流行过后,未来依然还会有流感流行,这必然是个长期的问题。
做好长期心理准备
所以,在面对这个复合问题的时候,在新冠后遗症这方面,我们也多多少少应该做一些事情,虽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事实证明,总归是可以减少一些风险的。笔者虽然没什么才华,但是这方面的知识,还是知道一点的。
首先是做好防护,避免再次感染。从目前的数据来看,大多数人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新冠后遗症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好转,不过这个时间往往要半年到一年,运气不好的情况下,可能会发生二次感染。这个时候二次感染很有可能导致二次后遗症。做好个人防护,减少感染频率,是目前的选项里边,较为理智的一个。而且甲流传染性比新冠弱很多,防护新冠的所有措施,自然也可以防护甲流。另外,甲流的感染有可能会加重一些新冠后遗症。不管怎么说,能减少一些感染概率,绝不是什么坏事。
第二点是要保持良好的心态。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已经有多个研究说明,如果处于较为糟糕的精神状态,后遗症发病率与严重程度都会增加。类似情况在临床问题中实际上很常见,比如说有一些人,因为很轻微的躯体症状,感到过度紧张,而过度紧张对于机体的影响,又使得原来轻微的躯体症状被放大。
笔者和一些网友沟通的结果表明,确实有些朋友对于新冠过于紧张。对于新冠保持防范意识是对的,但是过度紧张,显然是不利于身体健康的。而且,这点同样对于甲流有效,不管是针对什么疾病,保持良好的心态都不会是坏事。当然,这种心态并不是建立在盲目乐观的基础上,而是基于对新冠,新冠后遗症还有流感的危害,有着正确认识的基础上。
第三是,针对新冠后遗症,应该去医院进行治疗。虽然目前缺乏有效的治疗方案,但是针对各种后遗症,有些已有的方案,可以一定程度缓解这些症状,有的时候,我们不能指望医学完全解决问题,能起到一定的帮助,就已经不错了。在很多领域的研究已经说明,很多慢性疾病并不需要完全治愈,只需要起到比较好的控制,就可以降低很多风险。
最后一点是,对新冠后遗症的相关研究,保持一些关注。笔者这里所说的是,按照正规科研模式进行研究的这些项目,如果有意愿,甚至可以参加相关的临床试验。虽然新冠后遗症的研究有这么多的困难,但是说到底,科研还是在进步的,保持这方面的关注,一来可以舒缓一点情绪,二来,如果真的有什么进步,也多一个选项。另外,因为mrna和其他疫苗技术进步的推动,新一代的流感疫苗理论上会有更好的效果,国内相关企业也在跟随进行研究,进行一些尝试,也可以降低流感的风险。
新冠和新冠后遗症的问题,给医学带来了巨大的挑战,遗憾的是,目前的答卷并不理想,而危机依然存在。医学体系的进步,就和人类社会很多其他体系一样,面对危机才能出现突破。但是并不是每次面对危机,人类都能交出合适的答卷。但是如果不去解决这些摆在面前的问题,类似新冠后遗症这样的问题会让流感这样长期存在的问题,变得更加复杂。
从长期的角度来看,流感也罢,新冠也罢,在我们有生之年,都要长期伴随着人类社会,技术进步会减少这些问题的影响,但是绝不可能让这些问题完全消失,最理智的选项应该去面对问题,即使这个问题复杂,而且令人不愉快,毕竟,世界总归是物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