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以下简称“塔县”)距离北京4000多公里。这里平均海拔超4000米。贫困如环绕的群山,千百年来困扰着当地居民。随着脱贫攻坚、接续推进乡村振兴的成果落地,居住在崇山峻岭间的人们对更美好生活孜孜以求的梦想变为现实。那莽莽群山、那遥遥山路,成为当地干部群众不懈奋斗的见证……


(相关资料图)

帕米尔高原,昆仑山峡谷中。大同河沿着近乎垂直的山体奔流不息,在河水流速较缓的拐弯处,偶有难得的空地。两间民房、一座简易羊圈、几棵老树,就这样“挤”在一起。

↑ 塔县大同乡政府驻地周边村庄(2020年6月14日摄)。

↑ 位于帕米尔高原上的塔县县城全貌(2020年6月10日摄)。

都热·加尔曼就是在这里出生、长大。2018年冬,当我来到塔县大同乡蹲点采访,在阿克托尕栏杆村第一次遇到都热时,他已在这个山乡小村生活了47个春秋。

↑ 2018年11月17日,在搬迁前夜,我(左二)和负责向导和采访翻译工作的时任大同乡扶贫干部克那艾提(左一)与都热·加尔曼夫妇在深山旧居的帐篷内合影。

小柴炉、光伏电板、雪山融水、羊群、草场,支撑起都热的深山小世界。繁华被崇山峻岭阻隔在山外,一山之隔似是一步之遥,却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明白其间的距离感。

↑ 上午10点09分,太阳仍只能照亮山顶,塔县大同乡政府楼顶的光伏电板还未被照射到(2018年11月11日摄)。冬季,光伏电板被照射时间有时一天不足3小时。

从都热家中出发,深一脚浅一脚淌过枯水期才能通过的河,经过至少一个小时的步行后,方能走出河道。然后上岸走完一条只能通行摩托车的泥土路,再向前便是可过越野车的山路。一路爬陡坡、避落石、涉水而行,汽车在持续了约45分钟的颠簸后,来到村委会所在地,紧接着向前继续颠簸半个小时,才能抵达乡政府所在村庄,而此时,县城仍在大约200公里外。

通往县城的傍山临河公路在2018年平整改造后,全线铺通柏油路面,这是历史上的第一次。在都热父辈的岁月里,翻山越岭去县城的时间是难以想象的。一位年轻的扶贫干部告诉我,他2013年从县城坐车到乡政府任职,用了八个多小时。

↑ 在塔县大同乡通往县城公路施工现场,工人在峭壁上安装防护网(2018年11月12日摄)。

这样极端的闭塞环境,在帕米尔高原并不鲜见,贫困也相伴而生。但大山到底没能困住人们追求更好生活的脚步。在伟大的脱贫攻坚进程中,汇聚而来的力量为山里的变化助力加速。

告别故土,打破原有的生产生活节奏去面对全新的日子,需要极大的勇气,都热也不例外。搬迁时,他辗转走出大山到县城旁的安置点耗时两天,心路却更长。

↑ 记者回访时,将搬迁时所拍摄的照片打印留给都热·加尔曼作纪念。

“我就是在山里长大的,老人在这里,牛羊也在。”这是都热一家在面对搬迁时嘟囔得最多的言语,这与全县其他需要易地扶贫搬迁的牧民相比并无二致。

都热和妻子在2018年4月就到安置点参观过,但夫妻俩还是“坚持”到当年11月再次参观后,才领取钥匙。期间,县乡村三级扶贫干部多次上门宣讲政策,为都热一家搬迁解开心结。

↑ 牧民都热·加尔曼通过骆驼、汽车,辗转完成从山中小村到县城旁安置点的搬迁之路(2018年11月17日摄)。

当都热风尘仆仆抵达新居时,迎接他的是崭新的洗衣机、燃气灶、电饭锅、取暖锅炉……都热一会儿用手摸摸暖气片,一会儿又打开配电柜瞧瞧,再捏捏窗帘,这80平方米的安居房似乎怎么也看不够。门前小院里,坐落着100平方米的标准棚圈,顶部的抽风机正转个不休。

↑ 都热·加尔曼(中)搬迁到新家时手捧由“万企帮千村”项目提供的小家电,邻居纷纷前来迎接祝贺(2018年11月18日摄)。

这些都是都热一家开启更美好新生活的底气。尽管曾在搬迁与否的选择上犹豫,都热最终学会用行动去打破不安。

牛羊还在、草场还在,现在已交由他人代牧。不再围着牛羊转的都热家,收入来源更加多元化。当物质生活得到前所未有的改变,都热的精神世界也随之变得更充实。

↑ 搬迁后一年,我回访大同乡,在去往拉依布拉克夏牧场途中,途经都热旧居,碰到回来看牛羊的都热。这是我(左)与都热(右)、帮助记者运送采访设备和行李的牧民甫拉达克·吾苏甫别克(中)山中合影(2019年6月19日摄)。

曾几何时,买一颗糖,都需走完前文所述的山路,才能抵达乡政府附近的商店。搬迁一年后,都热在安置点的综合市场开起商店。两个门面,一个经营百货、一个卖蔬菜水果,他甚至还从大约300公里外的喀什市区运来五张台球桌。

有一次回访,我走进都热的店铺。他一边摆放新进的西瓜,一边笑嘻嘻地,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给我介绍。我总是忍不住想起他在山中踽踽独行,在乡政府对面那家商店(全乡最大的一家杂货铺)望着叫不出名字的货物沉默时的景象。

都热用来驮过搬迁行李的骆驼最终“失业”了。他的小儿子努尔卡热木抓住道路改造的良机,看准县城到乡里、县城到喀什市区的运输商机,今年买了辆皮卡车。

在努尔卡热木的微信朋友圈,经常能看到他在市区逛街买东西的场景。这对于连手机信号都无法覆盖的“深山老家”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 拼版照片上图:搬迁前,都热·加尔曼在山谷里放牧(2018年11月16日摄);下图:搬迁后第二年,在新居旁的综合市场,都热·加尔曼在新开办的商店内摆放准备售卖的西瓜(2020年6月24日摄)。

↑ 拼版照片上图:搬迁前,都热的妻子在深山旧居内拿煤炭准备取暖(2018年11月16日摄);下图:都热的妻子和女儿在新居内聊天休息(2020年6月3日摄)。

↑ 这是都热·加尔曼的妻子花129元在距离新家约30分钟车程旁的县城买的新衣服(2019年11月25日摄)。

↑ 都热·加尔曼在新家小院内播撒草籽(2020年6月3日摄)。搬迁至新居后,都热已将小院装点得有模有样。

我对都热的回访未曾中断,那片高原上的发展也未曾止步。住房、就医、教育、就业、电力、道路、基建、文化下乡、日常生活等等,我将近年塔县群众生活的点滴变化和在国家政策帮扶下全力奔向美好生活的韧劲留存于照片之中。

在接续推进乡村振兴的历史进程中,都热所居住的易地扶贫搬迁安置点,被分别命名为“爱民村”、“富民村”。两村357户1400多人在新的起点上,踏上新征程。

↑ 都热·加尔曼迁出大山后的居住地,塔县县城旁的安置点,现已命名为“爱民村”、“富民村”,这是两村全貌(2020年6月15日摄)

↑ 拼版照片上图:塔县大同乡阿克托尕栏杆村深山里代表性老房子(2018年11月13日摄);下图:在塔县易地扶贫搬迁安置点拍摄的新房(2019年6月26日摄)。

就这样,通过持续记录的方式,由点及面,从人到村,从全村到整乡再到全县,自2017年冬首次踏上帕米尔高原采访起,我已走遍塔县的全部偏远乡村。

↑ 塔县大同乡阿依克日克村三小队的阿依夏木古丽·米尔买买提在安居房内招待客人(2019年6月17日摄)。

↑ 在塔县大同乡库如克栏杆村,电力工人利用施工车辆运送水泥、铁塔零件过河,为铺设线路做准备(2019年11月24日拍摄)。

大同乡的水电工阿米尔江·艾力木和他的“老朋友”小水电站告别了。随着当地首次接通稳定的大网电,那座简易得能被枯枝树叶堵塞水坝的电站已退出历史舞台。

↑ 这是在塔县大同乡“小水电”站房前拍摄的阿米尔江·艾力木(2020年6月13日摄)。

↑ 拼版照片左图:大同乡阿克托尕栏杆村村民西热力汗·努尔丁在修理自家门前的小型水力发电机(2018年11月13日摄);右图:工人在大同乡架设电力铁塔,当年该乡历史上第一次接通大网电(2020年6月12日摄)。

↑ 在塔县塔什库尔干乡色日克塔什村,村民在观看光纤入户施工(2020年6月10日摄)。

马尔洋乡皮勒村为民奔走几十年的“最美村医”阿依木古丽·塔依尔有了新的接班人。2019年落成的乡卫生院是大山里最引人注目的建筑,救护车现在能直达村民家门口。

达布达尔乡热斯喀木村的其拉克·买买热依木新家旁的小院已长出格桑花,村旁的荒地也改造为良田,其拉克仍带领村里其他护边员像父辈那样日复一日巡护在西陲。

班迪尔乡坎尔洋村的玛合尔基克·吾拉木已是乡村景区舞蹈演员和讲解员。两年前的夏天,她作为“全村的希望”,参加全县美丽乡村代言人风采大赛,向外界讲述深山变化,青春飞扬,活力无限。

↑ 塔县青年玛合尔基克·吾拉木(前排右三)和同伴们在文化活动上演唱歌曲《我和我的祖国》(2020年6月25日摄)。

↑ 塔县达布达尔乡热斯喀木村村民在演出现场随着音乐欢快起舞(2020年6月6日摄)。

非凡十年见证民生跨越。放眼全新疆,306.49万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3666个贫困村全部退出,35个贫困县全部摘帽,绝对贫困问题得到历史性解决,同全国一道迈入小康社会。

当我一次次通过飞机、汽车、摩托车、牦牛、骆驼、步行,辗转来到采访对象跟前,扑面而来的除了皑皑雪山,更有直抵人心的喜怒哀乐。对我来说,那一条条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山路一辈子可能只走一次,这却是当地牧民多少代人的一生,也是无数基层干部为人民幸福生活坚守初心使命的见证。

新闻亦是历史,是一个民族、一个地域的珍贵记忆。有时候,我们过于追求表达的形式,而往往忽视老一辈的基本功,距离双手缔造和养育这个时代的普通劳动大众越来越远。我也在扪心自问,是否还有真正的动力,像新华社的前辈一样与我镜头前的人们交朋友、掏心窝、同悲欢。

北天山,南昆仑,上下眼睑间,是时而沉静时而狂暴的塔克拉玛干,万千颜色,社会变迁。未来,我将继续用相机和镜头作为新疆之眼,透视“三山两盆”,描绘时代底色。

↑ 这是塔县县城至坎尔洋村旅游大环线上的一处“网红公路”——盘龙古道景点(2019年6月30日摄)。

推荐内容